1400 不求口惠-《汉祚高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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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段时间里,辽边局势也并非停滞不前。慕容遵在安分几天、确定南国王师没有施加报复的迹象之后,便传告辽西令支再作增援,其前路兵锋已经直抵大棘城外,大战似是一触即发。
慕容儁眼下正是腹背受敌,也越发不满阳鹜这里迟迟没有进展,几番派人前来徒河催促。之后的几路使者到来后,也汇报了大棘城方面最新的局势,阳氏留守大棘城的族众们已经被慕容儁给控制起来,很显然阳鹜如果再没有实际的进展,慕容儁大概又要采取惩戒的手段了。
得知这些情况后,阳鹜更加的悲愤不已,尽管心中还存浓厚得的怨恨,但为了后方的家人性命而计,也不得不低下头颅,继续请见刘群。
但是刘群身份已经不同以往,加上徒河势力渐成规模,事务也越来越多,即便不刻意矜慢,也不会每天专等着阳鹜前来拜见。
因是阳鹜几番请见,加上裴开等人的求请,刘群才又终于抽出时间来接见阳鹜。
这一次,阳鹜总算认清了事实,在面对刘群的时候也不敢再以救命恩人自诩而求要什么惠利分享,态度变得更加恭谨,言辞也更加恳切:“多谢刘公白忙拨冗,体念旧情再见老朽……”
“辽边局势诡谲,前辽东公不顾人情众望而逆投羯贼,诚是自取灭亡。大棘城主深感王道博大,不愿弃正投邪,因有拨乱归正之举,确是悖逆人伦,但也实在迎合王义,不敢因边胡未化之体格而自弃绝远于王统之外。礼或不容,情实可悯,窃势以来,也是忧恐谨慎,急遣老朽至此,不敢更多索求,惟求此边王臣能够体恤忠义难得,稍作庇护周全……”
这一番话语,可谓已经非常恳切,可见这几日的冷落敲打也并非没有效果。
刘群在听完之后,脸色也变得和缓许多,抬手对阳鹜说道:“此中反复种种,我也是身临其境的观望,当中情义之取舍,毋须阳君再作申辩。眼下我也是实言相告,大棘城主能够勇为大义灭亲,使辽士归化有望,我私心也是颇为嘉许。但我虽受大将军信重托事,但也不敢恃恩专擅,特别名位许定,自有大将军并行台诸贤审视裁断,远非我一介边臣能够浪言轻许。”
“大棘城主是否真有归化之良心,我与阳君私下言论如何都可,但若真要取信于行台大人,绝非能够取决于你我。这当中礼制章程,想必阳君也能了然,我这里能够做到的,无非礼书急呈的方便而已,至于最终结果如何,还要敬待行台诏命。”
虽然刘群这里还没有明确的表态,但也总算是松了一个口子,阳鹜闻言后心中不免一定。他也是早有准备,当即便将一早便携带至此的国书呈送到刘群面前,再作感激拜谢:“大棘城主盼望行台训告,恰如禾苗仰望甘露,须臾不愿等待,还请刘公深念此情,义助成事。待到乱事悉定,及后必有重谢。”
其实对于是否接受慕容儁的重新投效,这段时间里刘群等人也都不乏争论,这其中持坚决反对意见的就是卢谌。
抛开慕容部本身狡诈反复的问题不谈,卢谌认为慕容儁其人单单弑父一桩便是大逆不道:“孝者,天经地义,人伦之本。慕容儁毒手弑父,天理不容,此类孽种,岂可以行台王道章制名位轻许!”
但温放之却有另外的看法,他认为恰恰慕容儁背负弑父这样的恶名,反而可以适当的稍加扶持,慕容部久来标榜尊崇敬慕诸夏章制,所以才招引众多辽边士流为其所用,如今慕容儁是挑战了人伦底线,这也会让他的许多追从者需要承担更多道德层面的压力。
“况且仁义孝悌,是我诸夏表里章制,本就不是边胡久来俗习。禽兽之族,唯凶悍自恃,本就不必寄望能以仁义教化,否则何至于永嘉祸患?白虏弑父,本就无关中国事务,目下短作羁縻,也只因需待诛杀良时,或剿或抚,无关道义。即便于世风有所败坏,受害者也是白虏更多,自此后父子离心,兄弟失和,于我何损。”
温放之秉承的是行台长计以来的作风,从不奢望能以仁义教化四边六夷,我不杀你是因为短期内实力不足或者留下你另有用处,但我绝不相信将你冠带、仁义打扮一番就能对你信重无疑。
讲到承受中国恩惠,南匈奴屠各部那是源远流长,结果首乱于中国的就是屠各部。汉赵刘渊最开始还以汉室血裔自我标榜,这不得不说是种讥讽。
所以跟这些边胡打交道,也实在不必以人伦道德作为取舍标准,根本还是要着眼于实际,你想跟我混可以,先要把你的用处体现出来。
对于阳鹜所言口惠而利不至的所谓重谢,刘群也根本不放在心上,他在稍作表态之后便也摆手道:“我受大将军任用东北,察举边贤本就职责所在。慕容家私事务,我是不便插手,但万年早已背弃行台,如今其子若还要再得行台赏用,必然是很为难。这一点,想必阳君也能理解。”
阳鹜脸色刚刚有所舒缓,闻言后又是老脸皱起:“大棘城主忠义赤诚,乃至于痛除君父,只为能够……”
“边中秽乱,不提也罢。至于肺腑念想,唉,说实话,我又何尝没有匡扶王业、靖平河朔之大志,还不是人生半百,一事无成?”
刘群不惜自嘲,就是在告诉阳鹜一个道理,彼此都是浸淫此边年久的老奸,漂亮话谁没有攒了一箩筐,若止于红口白牙,那也无需废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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