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999 兄弟歧途-《汉祚高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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庾翼虽然对沈哲子颇多怀怨,但总不至于因此将自家兄长都拒之门外,听到这话后便也将情绪稍作收敛,垂首将庾条请入室中,而后再屏退余者,这才望着庾条说道:“阿兄想要说些什么,我也大概猜到。但在你训告之前,可否听我先说几句?”
庾条早年孟浪,常为大兄所厌,本就没有太多身为兄长的威严,此时眼见庾翼如此,已是不免一愣,抬手道:“那你说。”
“即便余者全都不论,我与沈维周总还俱是王命之臣。他今次纵兵出镇,私掠合肥,无论怎么说,总是不对吧?今日能够纵兵入于合肥,来日纵兵历阳,而后入于建康……”
“你在说些什么!”
庾条听到这里,已是勃然色变,拍案怒声道:“维周因何兵入合肥,我也深知内情,且王愆期也是我亲自使人囚下。其人迷于私欲,罔顾北面大事所困,反而以此要挟,若还加以纵容,则必逆乱之臣!莫非在你看来,我也是目无君父之贼?”
庾翼这会儿反倒变得冷静下来:“阿兄也知我所言意指,何必再为那小子做如此狡辩。中原之胜诚是可喜,但其人之后目无余子,跋扈难制,这也是不争的事实!”
“呵,这么说来,只要在江北手执重兵,便是心怀异念之辈?那么,何如生民俱都驱过江东,江北不置片甲,中原拱手让与胡虏,晋祚便能于江表长治久安?”
庾条闻言后已是长声冷笑起来:“若非中原大胜,我尚不知江表尚有如许多居安思危,拳拳心念社稷的高士!但往年贼赵几十万大军滚滚南来时,那些忠义之臣又身在何方?王师大破贼众于河津,他们又有什么殊功创建?如今边事将定,反倒一个个凶逞口舌之利!”
“正是阿兄这种想法,才让内外警惕于淮南独秀。阿兄你不妨自问,若无内外上下配合,单凭淮南一镇之力,究竟有无能力全此壮功?诚如阿兄所言,王事艰难,绝不能独取勇壮,但你等一众淮南僚属,难道不是恃功而骄,小觑世道?难道除你一镇军民,余者便全无作为?”
庾翼讲到这里便顿了一顿,继而说道:“我也不愿就此便与阿兄争执,维周今次功事,诚然可喜可贺,但这就是他骄狂而罔顾国法律令的依仗?他做出这种事情,我代表台中来此训问究竟有何不妥?”
“然而入镇之后,他便厉言向我,言辞决绝不留余地,这是身为王臣该有的态度?他若不能警醒自持,石祸未除,吴祸必生!即便不言礼法,我总是他妻族长辈,且往年若非我家护佑提携,他家怎能骤显?亲谊尚要如此淡薄,又能指望他未来能谨守忠义,庇护晋祚?”
庾条听到这里后,先是怔了一怔,继而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庾翼:“原来你对维周,偏见已经积深至此?看来,今次我来见你已经算是多余。若早知如此,今年年初无论如何我都该让你前来淮南任事,感受一下如今淮南壮阔,或能免于这种无谓妄想!”
听到庾条这么说,庾翼眼角也是微微抽搐,涩声说道:“难道阿兄,居然以为是我错?难道我就不知这些浮华事功惑世之能?我是为了我家能够立足时中,才放弃这一机会啊!阿兄莫非以为,我只是因为无有功勋加身,才因此嫉贤妒能怨望维周?”
“家世飘零,立足不易,幸得帝眷,我家才能客安江表!大兄罹难,二兄苦于维持,不得不退走出于豫、荆,但阿兄真以为我家凭此便能长立此世?那沈氏貉宗,尚知固立中枢,外以子弟掌军职事,内外俱得。但我家兄弟俱是壮年,难道就坐望皇太后陛下困于苑中、近无强援?如今世道所进几家,各因帝眷、宗亲而显,我家若只浮游于外,根基又将依附何处?”
庾翼讲到这里,已经不乏痛心疾首之态。
“稚恭,你幼来便是聪颖,向来都受父兄喜爱。这一点我是真比不上你,也就无从辩论你这想法是对是错。但我于世道,也有自己一番见解,江东几家共掌局面,不过只是中兴从宜之态,世道绝不会久固于此。尤其今年北事大进,维周才具几何,都为南北共见。无论为国还是为家,我都愿从行维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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