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930 魏王末路-《汉祚高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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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淮南军正式向黎阳发起进攻,要比滑台城外的野战早了两天多。

    黎阳作为河北最为重要的防御要地,同样也是由一片大大小小的据点所组成。虽然此处驻守的邺地军队达到数万,但在短时间内抽调走了将近万数的精锐将士后,还是给防务带来了极大的压力。

    这一战,其实比较类似数年前的淮上之战,只是攻防易位。当然从军力对比上,淮南军还是要逊于石虎所率领的南征大军,但彼此对军队的控制力却不可同日而语,淮南军上上下下只存在和贯彻一个意志。

    而且石堪最大的劣势就在于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,不独没能抢在淮南军正式抵达前在对岸做出足够的布置,甚至连最基本对黄河水道的控制把持都处于劣势,以至于黄河这一天堑的地利优势反为淮南军所利用。

    黎阳舟船本就不足用,在被抽调走一大批之后,更是完全无力在河面阻止淮南军的进攻。因此,战斗发生伊始前线战场便直接推进到了其家门口。

    这就像是如果早前淮上之战最初,淮南军便直接被奴军堵在了寿春城,如果后续没有发生大的变数,便要注定败局。

    整个黎阳防御体系,包括黄河北岸的黎阳城并几座卫城,还有三处渡口,再加上几处靠近河岸的河洲。黎阳数万邺地军队,便分布在这些据点中,倒也并非完全集结起来困守黎阳城。

    在这些据点当中,一座名为硗尾的河洲成为初期战斗的焦点。这一座河洲规模并不算小,狭长弯曲仿佛一条牛尾,位于黎阳津西南侧距离河岸几里外。

    整座河洲并无多少植被,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岩壳,由于近来水位降低面积更扩大一些。在以前的河运中便是舟船抵达黎阳津之前的一个停靠中转站,在战争期间便成为双方俱都必取的一个重要补给地。

    淮南庞大水军分散在这一段河流上,完全集结起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,因此第一波攻势参与进攻的只有近畔将近七千的水军。

    而敌军则在这河上安排了整整五千军队,并且配以大量的防御工事,强弩劲弓,水排拒栅,包括许多固定架设在津口处的拍竿、投石机等大型军械,可见对于这座作为黎阳南大门的河洲的重视性。

    一开始,淮南军的进攻并没有获得多大进展,数十艘战舰甚至不能接近这座河洲。毕竟这座河洲本就有经营多年的基础,如今再被邺地石堪所继承,进行了更大程度的改建。

    而且最初进攻的淮南军运力并不算太高,不能进行长时间持续不断的进攻便需要退回补充,往来之间便是数个时辰,足够敌军进行休养并近岸补充。

    不过,随着水军陆续集结至此,单单大大小小的舟船便超过两百多艘,水军督护路永、徐茂等亲上战阵督战。一方面将硗尾河洲四面围困,一方面分出舰队游弋于河洲与黎阳津之间的水域进行封锁。

    至于械用的补充,则完全交给几艘长安规模的大舰往来运输。经过长达一日夜的奋战,终于将这座河洲攻打下来。至于河洲上那数千守军,除了战死千余人之外,剩下的则直接弃械投降。

    硗尾河洲的获取,意味着淮南军直接将前进基地推到了距离黎阳津不过数里外的河中。接下来便是快速增兵至此,大量物用也被运输到了河洲上。

    在拿下河州一天之内,淮南军便在这里集结了士卒将近三万人,舟船更是达到三百余艘,甚至直接超过了黎阳津方向所集结的敌军。如果不是在黎阳津两侧还有几个直接连接陆地的河洲仍在坚守,甚至已经可以直接向黎阳津发动进攻!

    而随着淮南军摆出如此咄咄逼人之势,石堪方面自然也不敢怠慢,军队集结于黎阳津附近。自河洲向岸上望去,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以及高低不等的营垒,几乎看不到土地。

    在黎阳津到硗尾河洲这段狭窄的区域内,双方各自集结的兵众总共便达到七万人之巨!战线之间最短距离甚至不足十丈,彼此言语都能清晰以闻。

    至于接下来的碰撞,则就变得惨烈起来。敌军虽然舟船乏用,但也是相对于总体军力而言,位于黎阳等几处渡津码头上,仍然停泊着将近两百艘的中小型战船,如果再加上那些简便易造的筏具,这一数目将会更多。

    而双方这么近的战线距离,许多腾挪进退的灵活战术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。虽然敌军舰队远不及淮南军庞大,甚至正面作战中直接被堵在渡口处根本不能行出反击。

    但石堪在这时候也表现出以命搏命的狠戾,直接组织数十艘快艇满载薪柴油膏,悍然冲向淮南军封锁渡口的船队,而后以自杀式的决绝发动火攻,这给淮南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,有将近二十余艘战船,两千余名将士战亡,其中甚至包括一艘长安大舰。

    虽然由于后续及时组织抵抗,遏制了敌军这一次疯狂的反扑,但是身为淮南军阵前督将的路永等人却将之视作奇耻大辱。

    这一战,沈哲子仍然留在酸枣后阵中,将临战指挥交给路永、毛宝等众将。几名将领略作商讨,而后决定还以颜色。

    于是,早前收监在河洲上的那几千名俘虏,其中有羯胡并屠各总共一千五百余人,俱被挑选出来,用战船运到正对黎阳津位置,排舷斩杀,无一幸免。一时间,河水为之赤流,血气直冲于岸,甚至就连那些胡卒们的尸骨都被用器具抛扔到了敌军营垒之中。

    淮南军如此血腥手段,给对面的邺地军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,同时也引起了极大的骚乱。而且后续更是直接向黎阳津最近的一座河洲发起了进攻,一次性便投入近百战船,旗幡遮天蔽日。

    那被鲜血涂红的战船一俟行驶到河洲近畔,便让河洲上营垒中敌军吓得直接崩溃,整营出逃。如果不是在最关键的时刻,石堪亲自率领亲兵押住阵脚,骚乱甚至有可能扩散到全军!

    然而就算是暂时稳定下来,黎阳的形势也变得岌岌可危,近岸两座河洲接连失守,淮南军直接杵在了眼皮底下,几乎达到面贴面的程度。

    黎阳大营中,局面已经到了极为脆弱的地步,大量兵众们完全收缩在黎阳城到渡口这一段极为狭窄的区域内,整座营地拥挤不堪,兵卒们各自被严酷军令约束在各自营房内严禁外出走动,甚至就连用水都需要专门的部队每日送来。

    如果运水的队伍来迟的话,那么兵卒们便要在这酷热的天气里强忍饥渴,哪怕大河就在近畔,如果敢擅自出营取水,即刻便就会被巡营的兵众当场射杀!

    如此高压的气氛,反而造成了邺地这些将领们空前的团结,因为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,眼下的形势已是一触即发,如果真的战败,那绝对是一溃千里的大溃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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