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27 会稽当谋-《汉祚高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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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殷浩见到叔父这副模样,便知是真的动了心,否则何至于如此忧虑此任,那是已经在设身处地的思考出任会稽之后将要遇到的困难。因而他眉头微微一锁,又说道:“既然如此,叔父又何必疾行劣土?台内植树,树下小酌,自有意趣悠然,何必要犯难求进啊。”

    殷融听到这话后,便摇起了头,这个侄子诸事皆好,唯独在世情上有所欠缺。他家如今也是颇负清誉人家,但未必就诸事无忧:“若能束手高坐,长揽此中幽趣,我又何必劳心啊。可是,眼下你父已经闲居良久,就连渊源你都要为时所迫,悖于初心,我又怎么能安然独处啊,愿或不愿,也都要倾身进望。”

    殷浩听到叔父这么说,不免有些默然。家业经营确是不容易,都中虽有千般好,唯独安闲不可得。他父亲被陶侃遣送归都之后,台内一直没有再作别的安排,而他出任之后,也是由悠远坠入俗尘,若迟迟不得显用,家声不免会有黯淡。

    殷融为家业而计,不再空守于台城,倒也不能说醉心于名位。但是,就算要谋求外任,又何必一定要去会稽这样一个明显不是善处的地方?

    殷融看到殷浩的疑惑,便笑语道:“元皇帝在世时,便曾嘉言会稽昔日之关中,乃是江东诸郡之首。此地职重任要,如今侥幸有此进望,又何必再作他想。诚然吴地民风奸猾悍鄙,但就算换了另一任,未必就不会面对这个问题。昔者庾子美、诸葛道明诸人都居此任,可谓名臣之阶,余者虽然不乏所选,终究还是有逊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渊源你在担心什么,那沈氏吴中土豪门户,盘卧深植于乡中,不会乐于旁人分权夺势。但他家如今也是求上进的门户,做事岂可再循于往年豪武之法。会稽本就是江东重任,岂可长拘于一家之手?况且如今沈充已是高居东扬州刺史,更没有道理将旧职圈而自肥。”

    殷融自从在太保那里得了示意,便一直在考虑当中的利弊,眼下说起来思路倒也清晰:“如今东南军政已是其人一手把持,朝廷不可能再将会稽这个钱粮之乡久置其囊中。往年是因为战乱,或是乱后萧条,因权从宜,也只能暂时此态。可是现在局势已经平稳,诸事都要纳于正轨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道理,沈充不会不明白,若是他执意要专据会稽而不放手,那就是要与南北为敌!如今览遍大江南北诸多方伯,谁又如他一般能够超然于台令之外?荣极必哀,适可而止,这也是太保要在此时挑选会稽内史的深意一端。我虽然不是时之高选,但自度也可称为中人之质,又有什么道理舍优而逐劣?”

    殷浩虽然明白叔父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,但终究觉得这件事还是有欠妥当。庾亮的父亲庾琛,包括诸葛恢在内,的确都曾经出任过会稽,但那时的世道与当下毕竟不同。沈充或许会忌惮于大势,不敢过分刁难新任的会稽内史,但也并不意味着就完全没了手段钳制,毕竟其家乃是吴中豪宗,其人又是东南势位第一选。

    别的不说,单单从对驸马沈哲子的认识,殷浩就能想象到身为驸马之父的沈充是一个怎样难缠的人物。他虽然不是看低殷融,但说实话,自己这叔父主持请议、台内种树也就罢了,如果要亲涉东南去与沈充掰手腕,殷浩实在是不看好。

    想到沈哲子,殷浩不免又联想起前几日听到的一桩轶闻,便又说道:“我听说,驸马入台任事后,似乎是与叔父你略有龃龉?”

    殷融听到这话后,脸色不免一黑,继而便沉声道:“那小貉子太过轻浮任性,倨傲忘形,不提也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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