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22 家为国用-《汉祚高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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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太保乃是台城内如今地位最为尊崇者,因而官署距离苑城也不远,紧挨着太极东堂。

    新建成的太保官署是一座四方高阁,规制仅仅略逊于太极前殿,较之尚书台还要更高一些。周围错落有致分布着许多掾属办公的场所,自有高墙环绕,俨然一个独立的个体。

    其实不独独只是东晋,中朝包括两汉时期,类似王导这种级别的重臣,独立性都是很高,并非仅仅只是依附于皇帝的应声虫,各自都有一套班底,共同治理天下。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,皇权日趋强势,渐渐的宰辅之臣在皇权面前也就没有了原本所具有的制约之能,乃至于沦落为奴仆一样的存在。

    沈哲子他们到来的时候,王导正在与几名属下掾属商讨事情。如今台城内三个实权的大佬,虞潭只是专注于军务一项,只打理护军府事宜。而尚书台分权太过,诸多分曹交错理事,职事之间颇多重合。温峤也谈不上专门负责哪一方面,更多的还是居中协调。

    相对而言,王导的责任便重要得多,他以太保而主政台城,本身又担任司徒。而司徒某种程度上来说,便兼具丞相的一部分职责。除此之外,他还担任着扬州刺史,可以说从中枢到地方上的事务都系于一身。

    看到沈哲子入内,王导倒也没有刻意的冷落,暂停议事,让人将沈哲子安排去一个侧室,过了一会儿才匆匆行来,望着沈哲子微微一笑,神情也谈不上亲近或疏远,只是说道:“台内事务繁多,亟待贤能任事,驸马能够勉为其难,也是让人心振奋的好事。”

    沈哲子连忙起身下拜道:“太保此誉实在让晚辈惶恐,征诏早达,只是生性疏懒,拖延至今才应诏入拜,实在惭愧。”

    “居野未必无劳,居内也不乏懒政,倒也无须一概而论。”

    王导讲到这里,语气略有复杂,深深望了沈哲子一眼。身为如今台城内的主政者,他对沈哲子怎么可能没有怨言,只是以他的身份再絮言此事,终究有些欠缺仪度雅量。

    沈哲子自然听得出王导弦外之音,自己在野这段时间何至于是无劳,简直就是比三公还要忙碌一些,也无怪王导言有讽意,在这方面他确实有些理亏,一时间不好作答,只是讪笑回应。

    王导见沈哲子此态,心内也不乏感慨。

    他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感官实在有些复杂,首先对其能力不乏欣赏,别的不说,单单如今这个台城焕然一新的局面,便可以说是这个年轻人一力促成。本身既有经营的能力,早先又是军功卓著,这样的人才不要说是在眼下的江东,哪怕是在中朝时,单纯以能力而论,都算得上是拔于人前,少有比肩。

    哪怕是王导自己,都不得不承认,沈哲子所做的这些事情,换了自己做也未必能够做得更好,甚至有可能还要略逊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便是缺点与优点一样明显,自恃其能,把持众心,而且所谋每能让人心旌摇曳,难作自持。这对个人来说或许是件好事,但是对于世道而言,尤其是对于江东这个残破局面,实在是好坏难断。

    王导向来秉承一动不如一静,一方面是因其性格使然,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世道实在已经承受不住太大的动荡。今世之局,乃是古来未有,夷狄肆虐于华夏,王业却要苟存于一隅。王导承认他并没有太大的进取之能,所以也是全心全意只求能够维持局面不至于变得更坏。

    所以沈哲子这样的人,跟王导在本质上就是有所区别。王导虽然承认其能力,但却并不认可其做事的风格,或许早先屡有建树,但并不意味着一直都能剑走偏锋而有所斩获,江东这个局面实在太脆弱,底蕴也要远逊于中原,一次失败就有可能造成全局的崩盘。

    这样的教训不是没有,江东至今都没能走出苏峻之乱的阴霾。而以王导观察沈哲子所得,这个年轻人行事较之庾亮还要更加激进。

    一个人有能力是好事,但如果自恃其能而不加节制的自逞其能,那么能力越强,便可能给世道造成越大的伤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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