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章、谁做了叛徒?!-《靖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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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国公爷,还有大约十里地,您再忍忍。”

    马车内,徐光祚苦着脸,咬了咬牙之后说道:“再快一点!”

    陛下有命,他这个改任为前军都督府掌事的国公又能怎么办?湖广都司、广东都司分属前军都督府管。

    飓风突至,广东这个新法漩涡中心到底出了什么事需要他这个国公爷前去镇场?

    崔元他妈的又不肯说!

    什么叫做到了广东问张孚敬?我堂堂国公爷,还没资格知道吗?

    一把老骨头只怕要颠散了!

    被他嘀咕的张孚敬落了一颗白子,提了一颗黑子起来。

    雨已经暂时停了,但屋檐上仍旧有雨滴落。

    书轩里已经掌上了灯,这一局棋,已经下了三个多时辰。

    寻常手谈,自然不用下这么长时间。只是张孚敬每次等郑存忠落子之后,既不思索又不落子,就跟他不断谈论着广东各处的风土人情。

    郑存忠一直强忍着心底的担忧、恐惧和不安客套着。

    他知道张孚敬只是在向他显示一点:广东各府州县,巡抚大人很了解。哪些地方有哪些士绅,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,他们与当地历任官员们有过什么交往趣事,巡抚大人都知道。

    这是郑存忠心里的恐惧一点点累积的原因。

    而张孚敬似乎也毫不在意这局棋输赢的模样,他的下法只是随意地盯着某颗棋子去劫杀,全然不顾整局棋的盘面如何。

    这局棋,张孚敬已经输定了。

    可是这官子阶段,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坚持。

    “……抚台,学生承让,这局棋实在胜负已分。天色已晚,寒舍也已备好薄酒,还请抚台赏光入席吧。”

    张孚敬笑了笑:“在你眼里,这局棋有胜负之分?”

    “……既有棋局,自有胜负。”

    “本抚又不是来下棋的,本抚是来打草的,你莫非没在担心这广东有什么虫蛇惊了?”

    郑存忠勉强笑道:“学生不明抚台何意。”

    谁是草谁是蛇?

    郑存忠心里大概有了一些猜测,但实在难以想象张孚敬能对士绅也那么粗暴。

    二三四品的官员倒了,大明有一大堆人眼巴巴地等着来补缺,无非来了之后要花不少的时间重新理顺。

    张孚敬留下了那么多不干净的五六七八品,不就是因为没办法一口气杀干净吗?

    但是对士绅也这么粗暴,才是寒整个广东根基群体的心。

    广东的田赋有六七成在他们肩上担着呢!

    “本抚七试不中,其实也做了很多年举人。”张孚敬轻笑着,“你猜本抚还是举人的那么多年,有多少人找上本抚,想让本抚多买些田,他们帮本抚来种?”

    郑存忠不接这个话,只是静静听着。

    “本抚中了进士之后,先是家中族老纷纷来信,希望我多买些族里的田到名下。连本抚的三个儿子都被许多人请着饮宴软磨硬泡,答应了下来求本抚松这个口。”张孚敬顿了一下感叹道,“本抚估摸着,虽然本抚没松口,但他们只怕已经在乡里买了田,收了投献,打着本抚的旗号在行事。”

    郑存忠凝视着他,心里生起一丝希望。

    “但你应该是知道的,本抚在广东,一亩田也没置办。”张孚敬拈起白子,“本抚执白,不是为了先声夺人,是因为本抚想要清白一些。如今这天下,污浊之势正如你这黑子。步步为营,合纵连横,巧布大局,稳食边地。以棋局来看,自是胜负已分。白子纵能劫杀几枚黑子,于大局上而言却是越输越多。继续官子下去,满盘尽墨也是迟早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抚台清廉,学生敬佩之至。依学生看来,黑子白子,皆是棋子。若一局胜负已分,再有一局,棋子仍是棋子。”他试探着问了一句,“抚台既然也觉得胜负已分,不如先入席,学生再向抚台请教?”

    “不知你说的这再有一局是何意?”张孚敬认真地问他,“本抚以棋喻国事,你并非愚笨之人,不会听不懂吧?这白子好比还有良心的官绅,这黑子好比处心积虑侵吞实地的无良官绅。你说再有一局是什么意思?你不妨把话讲明白一点。”

    郑存忠脸色一僵,勉强笑道:“那是学生愚笨,没有领会抚台深意,学生以为抚台只是谈论这局棋而已。”

    张孚敬摇了摇头:“本抚记性很好。你说的每一句话,本抚都记着。本抚先说了自家买田的事,而后因此感慨面前这局棋,你便说若再有一局,棋子仍是棋子。这一番对谈,不知陛下听了会作何感想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学生到底有何错处?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抚台大人,若因盘外闲谈便治学生之罪,天下人不服。”

    郑存忠听到他要把硕大无比一顶帽子盖在自己头上,也就不能再装傻了。

    “天下人?”张孚敬笑了起来,“来,再下一局。这一局只以之喻广东,你可要用心下了。”

    棋盘理净,张孚敬还是执白,但他说道:“本抚让你九子。”

    郑存忠只感觉受到了羞辱。让九子,你当我是不懂棋艺的稚童?

    话已说得那么透,他知道这回自己已经无法脱身了,于是毫不犹豫地连布八星,最后一子更是落在天元,随后抬头盯着张孚敬。

    “好气势!”张孚敬赞了一句,拈起白子很随意地点在一处。既没有贴着哪颗颗边星去争边角,也不是在腹地布局。

    郑存忠紧皱眉头,随后也不犹豫地开始先守一角。

    张孚敬笑了起来,拈起白子轻脆地磕在天元处那枚黑子上,就如同下象棋吃子一般占据了其位,提着黑子随手扔到了院子里。

    郑存忠勃然变色。

    而在南海县郊的一户庄园外,寨墙上的家丁躲在几面木盾之后惊惧地喊道:“这里是雷家私宅!你们是哪路山贼冒充的官兵?你们知道这里是陕西右参政宋大人的产业吗?我庄内壮仆近千,广州前卫千户老爷是我们老爷拜把兄弟!”

    官兵队伍里却押出一个肥头大耳踉踉跄跄的人,他浑身粘着泥哭丧着喊道:“开寨门!”

    “老爷,您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快给老子开寨门!”

    (本章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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